杜甫五古《湘江宴饯裴二端公赴道州》读记

（小河西）

此诗作于大历四年（769）春末夏初，时杜甫居潭州。端公：唐代对侍御史的别称。【《唐国史补卷下》（唐-李肇）：“唯侍御史相呼为端公。”《通典-职官六》：“侍御史之职，……台内之事悉主之，号为台端。他人称之曰端公。”】裴二：裴虬，时兼侍御史衔。【《旧唐书-代宗记》大历五年：“夏四月庚子，湖南都团练使崔瓘为其兵马使臧玠所杀，玠据潭州为乱。沣州刺史杨子琳、道州刺史裴虬、衡州刺史杨漳出军讨玠。”】道州：今道县一带，属湖南观察使管辖。【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卷29湖南观察使：“道州，江华。……正南逾岭至韶州四百二十里。”】

湘江宴饯裴二端公赴道州（杜甫）

白日照舟师，朱旗散广川。群公饯南伯，肃肃秩初筵。

鄙人奉末眷，佩服自早年。义均骨肉地，怀抱罄所宣。

盛名富事业，无取愧高贤。不以丧乱婴，保爱金石坚。

舟师：水军。《奉报寄洛州》（北周-庾信）：“舟师会孟津，甲子阵东邻。”

南伯：指裴虬。道州在潭、衡之南。

初筵：《宾之初筵》（诗经）：“宾之初筵，左右秩秩。”毛传：“秩秩然，肃敬也。”朱熹集传：“初筵，初即席也。”后指宴饮之始，亦泛指宴饮。《牵牛织女》（杜甫）：“初筵裛重露，日出甘所终。”

末眷：对晚年的眷顾。《自汤还都经龙门北溪》（唐-韦嗣立）：“末眷诚未易，佳游时更敦。”

骨肉：《汉书-枚乘传》：“今夫谗谀之臣为大王计者，不论骨肉之义，民之轻重，国之大小，以为吴祸，此臣所以为大王患也。”

罄：《尔雅》：“罄，尽也。”《旧唐书-李密传》：“罄南山之竹，书罪未穷。”

婴：遭受；遇。《后汉纪》（晋-袁宏）：“今我元元，婴此饥馑。”

不以：不因；不用；不论。《礼记-表记》：“故君子不以小言受大禄。”《孟子-离娄上》：“不以规矩，不能成方圆。”《资治通鉴-后唐潞王清泰二年》：“事应严密，不以其日。”

保爱：保重自爱。《陇右途中遭非语》（唐-员半千）：“正须自保爱，振衣出世尘。”《回波乐》（唐-王梵志）：“父母怜男女，保爱掌中珠。”

大意：灿烂的阳光照着水师，赤色的军旗散布在宽阔的湘川。各位名流设宴饯别裴二端公，宴会一开始就肃敬庄严。鄙人恭敬接受对晚年的眷顾，俺对您佩服始自早年。情深义厚如同来到骨肉至亲之地，彼此表白的全是肺腑之言。没取得盛名也没盛大功业，俺有愧于您这位高贤。无论是否遇到战乱，都要自珍自爱如金石坚。

计拙百僚下，气苏君子前。会合苦不久，哀乐本相缠。

交游飒向尽，宿昔浩茫然。促觞激百虑，掩抑泪潺湲。

会合：聚合；相逢。《七哀》（魏-曹植）：“君若清路尘，妾若浊水泥。浮沉各异势，会合何时谐？”《此日足可惜赠张籍》（唐-韩愈）：“萧条千万里，会合安可逢？”

哀乐：《史记-滑稽列传》：“乐极则悲。”《三国志-吴书-诸葛恪传》：“人情之于品物，乐极则哀生。”

交游：朋友；结交朋友。《管子-权修》：“观其交游，则其贤不肖可察也。”《潜夫论-务本》（汉-王符）：“列士者，以孝悌为本，以交游为末。”

飒：凋零；衰落；衰老。《思田赋》（梁-陆倕）：“岁聿忽其云暮，庭草飒以萎黄。”《赠别舍人弟台卿之江南》（李白）：“觉罢揽明镜，鬓毛飒已霜。”

掩抑：心情抑郁。《唐阙史-周丞相对扬》（唐-高彦休）：“既而龙姿掩抑，泪落衣襟。”《拟古》（宋-范成大）：“弯环楼前月，掩抑楼上人。”

潺湲：流貌。《九歌-湘夫人》（屈原）：“慌忽兮远望，观流水兮潺湲。”《惆怅》（唐-王涣）：“仙山目断无寻处，流水潺湲日渐西。”

大意：计谋笨拙在百僚之下，生机复苏在君子之前。会合的时间实在太短，悲哀和欢乐本相互纠缠。朋友大都已凋零或衰老，想起从前的事遥远而茫然。催促饮酒激起百端忧虑，心情抑郁泪流不断。

热云集曛黑，缺月未生天。白团为我破，华烛蟠长烟。

鸹鹖催明星，解袂从此旋。上请减兵甲，下请安井田。

永念病渴老，附书远山巅。

曛黑：日暮天黑。《拟魏太子邺中集诗-陈琳》（南朝宋-谢灵运）：“夜听极星阑，朝游穷曛黑。”

白团：团扇。《怨诗》（梁-萧纲）：“秋风与白团，本是不相安。”

鸹鹖（guā-hé）：乌鸦与鹖鸡。《礼记-月令》：“鹖旦不鸣。”《次韵即席》（南宋-范成大）：“鸹鹖晓啼鸣鹊散，许多佳景奈愁何。”

解袂：分手。《酬杨给事兼见赠台中》（唐-沈佺期）：“分曹八舍断，解袂五时空。”《送王十一南行》（唐-元稹）：“解袂方瞬息，征帆已翩翻。”

大意：日暮天黑热云汇聚，缺月也没升天。白色的团扇为俺损坏，华丽的灯烛青烟盘旋。乌鸦和鹖鸡在催促天上的明星，顷刻要从这儿离别再见。希望向上请求减少甲兵，希望向下安定井田。希望永远记得俺这个消渴病的老翁，寄书越过远处的山巅。

诗意串述：这首诗首4句写湘江宴饯。阳光照耀水师，朱旗散落湘川。群公饯别，肃静庄严。接着8句写交情。恭敬接受眷顾，佩服始自早年。“义均”如同骨肉之地，所言尽肺腑之言。俺没有功成名就，有愧您这位高贤。无论是否战乱，都要自我珍重。“计拙”8句写聚散。计拙在百僚下。复苏在君子前。相逢不会长久，哀乐本相纠缠。故友皆已凋零，往事一片茫然。劝酒激起忧虑，心情抑郁泪流不断。末10句写离别嘱语。云集且天黑，缺月未升天。团扇为俺破损，花烛青烟盘旋。老鸹催促明星，马上就要终宴。请您对上请求减少兵甲，对下使百姓平安。请您莫忘消渴老翁，寄书越过万水千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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